寧波某公司買賣合同貨款糾紛案

1、寧波 XX 復合纖維有限公司訴蕪湖XX 貿易有限責任公司、蕪湖 XX 食品有限公司買賣合同貨款糾紛案問題提示：如何認定合同性質和類型？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未經(jīng)股東會決議為公司債權提供擔保是否有效？【要點提示】在判斷認定合同類型時，不應僅根據(jù)合同名稱來認定，更應分析當事人的權利義務和合同目的來歸類。公司法 第十六條 第一款規(guī)定“公司為公司股東或者實際控制人提供擔保的，必須經(jīng)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違反該強制性規(guī)范的擔保合同應為無效?！景咐饕恳粚彛赫憬X 市人民法院（ 2007）慈民二初字第519 號（ 2007 年 9 月 14 日）（未上訴）【案情】原告：寧波XX 復合纖維有限公司。被告

2、：蕪湖XX 貿易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XX公司）。被告：蕪湖XX 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XX公司）。浙江省 XX 市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查明：原告與被告XX公司存在長期的纖維業(yè)務往來，截至2005 年 12 月31 日，被告 XX公司累計欠原告貨款177652324 元。2006 年 1 月 9 日，為解決原告與被告XX 公司之間的歷史欠款并繼續(xù)發(fā)展纖維業(yè)務，原告與被告XX 公司、被告XX公司分別簽訂了兩被告為甲方、原告為乙方的“借款合同”及“擔保合同”各一份，甲方法定代表人（或委托代理人）欄均有鄭存柱簽名并加蓋兩被告公司公章和 XX 公司法定代表人私章。“借款合同”約定，合同項下的借款金額為人民幣

3、200 萬元； 2005 年 12 月 31 日前被告XX公司欠原告的貨款1776523 24 元轉為借款，不足部分在2006 年以后纖維業(yè)務往來中在總額不突破200 萬元的原則下，以雙方財務賬面每季末核實的應付款作為借款金額；該合同項下借款的月利率為4，每季算息，以被告XX公司所欠原告的季末貨款總額為依據(jù)；如纖維業(yè)務明顯不足200 萬元業(yè)務量時，原告有權隨時壓縮借款額度；到2007 年 1 月 9 日止，被告XX公司應按賬面應付款全額歸還所欠原告的借款?！皳：贤?約定被告 XX公司對原告依據(jù)上述借款合同發(fā)放的貸款承擔連帶保證責任，保證范圍包括主合同項下的借款本金、利息、復利、罰息、違約金

4、、賠償金、實現(xiàn)債權的費用和所有其他應付費用。并且，兩份合同均約定雙方之間的爭議在協(xié)商不成時由原告所在地法院管轄。上述協(xié)議達成后，被告 XX公司歸還了部分款項。截至 2006 年 12 月 31 日，被告 XX公司尚欠原告貨款720342 24 元，至今尚未償還，被告XX 公司也未履行其保證義務。另查明， XX公司的股東為嘉興纖維制品有限公司、XX公司、蕪湖華偉實業(yè)有限公司。原告訴稱： 原告與被告XX公司存在長期的纖維業(yè)務往來，截至 2005 年底，被告 XX公司累計欠原告貨款 1776523 24 元。為解決欠款問題， 2006 年 1 月 9 日，原告與被告 XX公司、被告 XX公司分別簽訂

5、了 流動資金借款合同（以下簡稱借款合同）及借款擔保合同（以下簡稱擔保合同）。借款合同約定，被告 XX 公司基于纖維業(yè)務向原告通融資金總額不超過200 萬元， 2005 年年底前被告 XX公司欠原告的 177652324 元貨款轉為借款，以后纖維業(yè)務往來中季末核實的應付款在總額不突破200 萬元的前提下亦作為借款金額；對于轉為借款的款項，被告XX公司需按月利率4按季支付利息；如纖維業(yè)務量明顯不足200 萬元時，原告有權隨時壓縮借款額度；到2007 年 1 月 9 日，被告XX公司應按賬面應付款全額歸還欠原告的借款。擔保合同約定被告XX 公司對主合同項下被告XX公司的義務承擔連帶保證責任，保證范圍

6、包括主債務、利息、違約金、賠償金、實現(xiàn)債權的費用等。同時，兩份合同均約定雙方之間的爭議在協(xié)商不成時由原告所在地法院管轄。上述協(xié)議達成后，原告與被告XX公司繼續(xù)業(yè)務往來。在原告的還款要求下，被告XX 公司以現(xiàn)鈔和貨物抵款歸還了部分款項，截至2006 年 12 月 31 日，被告 XX公司尚欠原告貨款72034224 元，應付利息5203934 元。按合同規(guī)定，被告XX公司應在 2007 年 1 月 9 日前還清應付原告的所有款項，但被告XX 公司未按期還款，被告XX公司也未履行保證義務。故訴請：1判令被告XX 公司即時支付（貨款） 72034224 元和利息52039 34 元，被告XX公司負連

7、帶清償責任；2判令兩被告承擔原告為實現(xiàn)債權而支出的律師費等費用16000 元； 3本案的訴訟費由兩被告承擔。2007 年 9 月 7 日，原告將第1項訴訟請求變更為判令被告XX 公司即時支付（貨款）72034224 元和利息 5203934 元，被告 XX 公司負連帶賠償責任。被告 XX 公司未提供書面答辯意見，在本院指定的舉證期限內亦未提供證據(jù)。被告 XX 公司辯稱：（ 1）本案案由是貨款糾紛，原告的訴訟請求是支付買賣合同產生的貨款，但原告提供的基本證據(jù)是借款合同，將 XX公司列為第二被告的依據(jù)也是借款合同及其相關的擔保合同，所以，上述兩份合同與本案沒有關聯(lián)；（2）本案借款合同因違反我國有關

8、非金融企業(yè)之間不得相互拆借資金的金融管理制度而無效，作為借款合同從合同的擔保合同自然因主合同的無效而無效；（ 3）本案所涉擔保合同的簽訂事前未經(jīng)董事會的決定，事后也未得到董事會的同意， 違反了被告 XX公司的章程內容， 不是答辯人的企業(yè)行為，是無效的；（ 4）本案擔保合同中所蓋的“甲方”印章不是被告XX 公司的印章；（ 5）本案擔保合同第一條第 14 款稱“甲方（被告 XX公司）授權乙方（原告）從甲方在乙方開立的賬戶上劃收”，但原告根本無權為他人開立賬戶，被告 XX公司也從未在原告處開立賬戶，所以，擔保合同的這一內容反證了該合同中的甲方并非被告 XX 公司。（ 6）訴訟請求的變更應在舉證期限內

9、提出。【審判】浙江省 XX 市人民法院認為：本案存在兩大爭議焦點：（ 1）原告與被告XX公司簽訂的流動資金借款合同是不是借款合同？（2）擔保合同中被告XX公司的簽章是否真實有效？擔保合同是否因未經(jīng)被告XX公司董事會或股東會決議而無效？對于第一個爭議焦點，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九十六條 的規(guī)定，“借款合同是借款人向貸款人借款，到期返還借款并支付利息的合同”，而本案流動資金借款合同并非原告向被告XX 公司提供貸款的合同，而是約定將雙方基于纖維業(yè)務發(fā)生的貨款轉為借款后進行支付的合同，這一合同主要對纖維貨款的數(shù)額和支付方式進行了，約定，實際上是纖維買賣合同的后續(xù)合同，而不是借款合同。2007

10、年1 月 8 日，雙方對合同項下的欠款性質仍確認為貨款，所以，該合同并不違反我國法律關于非金融企業(yè)之間不得相互拆借資金的禁止性規(guī)定。該合同的內容是雙方真實意思的表示，并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合法有效。故原告要求被告XX 公司即時支付貨款72034224 元、利息 52039 34 元的訴訟請求予以支持。對于第二個爭議焦點中的簽章問題，擔保合同中的 “甲方”印章確實與被告XX公司在蕪湖市工商局存檔的印章存在形狀差異，但是，前一印章上所刻的企業(yè)名稱就是被告XX公司的名稱，并且該印章中被告XX 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出示，并有該法定代表人的簽名，據(jù)此，原告對被告XX公司印章的真實性產生了合理的信賴，不負有進一步

11、審核印章真實性的義務。無論擔保合同中的“甲方”印章是如何產生的，在本案的擔保合同中都應視為是被告XX 公司的印章。對于擔保行為未經(jīng)董事會決議的問題，被告XX 公司認為其法定代表人的擔保行為因違反公司章程的規(guī)定而無效。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條 的規(guī)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法定代表人、負責人超越權限訂立的合同，除相對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超越權限的以外，該代表行為有效?！北景钢械脑鎸τ诒桓鎄X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越權行為并不存在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的過錯，因此，該法定代表人的代表行為有效。但足，此處的代表行為有效是指代表人與被代表人之間的代表關系有效，并不能因此決定代表人所做行為本身的效力。因此，

12、對于擔保合同本身的效力尚須作進一步考察。被告 XX 公司是被告XX公司的股東，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十六條 第一款的規(guī)定，“公司為公司股東或者實際控制人提供擔保的，必須經(jīng)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边@一條款旨在保護公司內部中、小股東的利益不受控股股東的侵害，屬于法律上的強制性規(guī)定。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 第（五）項的規(guī)定，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的合同無效。由于本案中被告XX 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簽訂擔保合同的行為未經(jīng)該公司股東會的決議，因此，本案擔保合同因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而無效。依照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的規(guī)定，“主合同有效而擔保合

13、同無效，債權人無過錯的，擔保人與債務人對主合同債權人的經(jīng)濟損失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債權人、擔保人有過錯的，擔保人承擔民事責任的部分，不應超過債務人不能清償部分的二分之一?！睂е卤景副ＷC合同無效的原因在于被告XX 公司法定代表人代表本公司對原告?zhèn)鶛噙M行擔保的行為未經(jīng)本公司股東會決議， 違反了法律的強制性規(guī)定；按照常理， 債權人也無需審查債務人與擔保人之間的內部關系，原告對擔保合同的無效無過錯。因此，原告 XX公司要求被告XX公司與被告XX公司賠償律師費用16000 元及要求被告XX 公司對被告XX公司應支付的貨款及利息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的訴訟請求符合法律規(guī)定，本院予以支持。據(jù)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

14、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第一款、第 六十條 、第一百五十九條 、第一百六十一條 、第五十條 、第五十二條 第（五）項、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十六條 第一款、 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五條第二款、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一、被告蕪湖 XX貿易有限責任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支付原告寧波XX復合纖維有限公司貨款72034224 元、利息 5203934 元，并賠償原告為實現(xiàn)債權支出的律師費16000 元。二、被告蕪湖 XX食品有限公司對被告蕪湖XX貿易有限責任公司應支付的上述款項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宣判后，雙方當事人均未

15、上訴，判決已經(jīng)發(fā)生法律效力?！驹u析】一、合同類型的判斷法官在審理合同案件時必須完成的一項任務，是將個案合同歸類到有名合同。在判斷合同類型時，單憑合同名稱無法確定合同類型，法官應考察個案當事人的權利義務、風險負擔狀態(tài)、所追求的合同目的等情勢，將之與法律對合同的整體規(guī)制及其背后的價值觀點相比照，以得出適當?shù)慕Y論。就本案合同而言，首先，從當事人的權利義務狀態(tài)來分析，“貸款人”的權利是在到期日請求“借款人”歸還“借款”和支付“利息”，并有權在纖維業(yè)務明顯不足200 萬元時隨時壓縮“借款”額度。相應的，“借款人”的義務是到期歸還“借款”并支付利息。但由于買賣合同中買受人的金錢支付義務和借款合同中借款人的

16、還小付息義務在形式上都是向對方交付金錢的行為，故對“借款人”義務作何種解釋須結合其他情事方能得出結論。“貸款人”的義務和“借款人”的權利十分特殊由于“借款”轉自貨款，“貸款人”不負有向對方提供資金的義務，“借款人”也不享有自由使用借款的權利，這顯然與典型的借款合同不同。另外，本案“借款人”也是買方，他承擔著賣方不按約交貨的風險，在“借款”合同簽訂后，他是否還享有因貨物質量等問題拒絕歸還“借款”的抗辯權？從常理來看，理性的買家決不會無故放棄要求賣方全面履行交貨義務的權利，這也不符合權利義務對等的原則，故在當事人對此沒有相反約定的情況下，法官不能認為買方因“借款”合同的簽訂放棄了上述權利。因此，筆

17、者認為，貨款轉為“借款”的約定除明晰了被告XX 公司的還款方式和期限之外，并未在實質上改變雙方當事人在纖維合同中承擔的權利義務關系，基于本案合同與纖維買賣合同之間的緊密關系，將該合同解釋為買賣合同的補充合同更為合理。其次，從當事人的合同目的來分析，它是為了解決XX公司因資金周轉困難，長期無法清償所欠貨款的問題。而在典型借款合同中，貸款人期望通過提供借款獲取利息收入，借款人期望通過支付利息獲得使用借款的權利。兩者的合同目的顯然大相徑庭。至于約定利息，一般而言，買方若遲延履行貸款支付義務。尚且要向賣方支付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的利息，而本案合同約定的4的月利率與同期的銀行利率相比（當時銀行短期貸款

18、的年利率是52）甚至更低，所以，“貸款人”通過該合同賺取利息收入的贏利目的并不明顯。最后，從禁止拆借規(guī)定之規(guī)制對象來分析，法律對借款合同的強制性規(guī)定之所以較其他合同為多，是因為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具有極強的流通特性，貨幣流通影響著金融秩序的穩(wěn)定和國家的資金安全。本案合同將貨款轉為“借款”的約定使XX公司得以延期支付欠款，它固然具有與借款相似的融資功能，但它畢竟以商品與貨幣的交換關系為基礎，而并非資金的單向流動，因此不同于以貨幣為唯一標的物的借貸關系。一方向另一方提供貨物并將貨款轉為“借款”，與一方單純向另一方提供借款收取利息這兩種法律關系，前者是正常買賣關系的后續(xù)行為，并不會擾亂國家的金融秩序，

19、后者才是限制資金拆借規(guī)定所欲規(guī)制的對象。綜上，從權利義務、 合同目的以及強制性規(guī)范的規(guī)制目的來看，本案合同更符合貨款支付約定的形象，應為買賣合同的補充合同。二、公司法 強制性規(guī)范的認定對于本案擔保合同是否違反強制性規(guī)定的問題，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意見認為，公司法 第十六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是強制性規(guī)定，擔保合同因違反上述規(guī)定而無效；另一種意見認為，該規(guī)定不是強制性規(guī)定，或者說即便是強制性規(guī)定也僅是針對公司內部的當事人而言，對于公司外部的善意第三人來說，其與公司的擔保合同不因違反該規(guī)定而無效。筆者認為，本案擔保合同因違反公司法 第十六條 第一款而無效，理由如下：第一，從法律的文義來看，該條款出現(xiàn)了“必須”這一用語。雖然判斷某一規(guī)定是否具有強制性不能僅從文義出發(fā)，但“應當”、“必須”、“禁止”等措辭至少體現(xiàn)了法律擬對某一事項進行嚴格規(guī)制的態(tài)度，從而為我們判斷規(guī)范性質提供了初步線索。第二，從該條款的立法目的來看，它主要是為了防止公司的控股股東或實際控制人濫用權利為自己提供擔保，使擔保公司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