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書龜茲七聲》考釋

《隋書龜茲七聲》考釋

一、火羅語文本中的利益托洛語是古代的印歐語，但與其他印歐語相對獨立，形成了一個團隊。存世吐火羅語文獻幾乎全部出土于絲綢之路北部在吐火羅語文本中如果出現(xiàn)詩句,那么詩句前一般會出現(xiàn)一個名字,且用雙豎線與其他字句隔開。西格(Sieg)和西格靈(Siegling)在《吐火羅語殘篇》關(guān)于龜茲音樂,國內(nèi)外都有不少研究,其中向達所著《龜茲蘇祗婆琵琶七調(diào)考原》一文算是啟蒙之作,引導了后人對此的研究,例如《蘇祗婆“五旦七調(diào)”與鄭譯“八十四調(diào)”辨析》二、調(diào)三聲三聲《隋書》中關(guān)于音樂的內(nèi)容有三卷,有關(guān)龜茲音樂的內(nèi)容見于“音樂中”和“音樂下”?，F(xiàn)摘錄相關(guān)內(nèi)容如下:又詔求知音之士,集尚書,參定音樂。譯云:“考尋樂府鍾石律呂,皆有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之名。七聲之內(nèi),三聲乖應,每恒求訪,終莫能通。先是,周武帝時,有龜茲人曰蘇祗婆,從突厥皇后入國,善胡琵琶。聽其所奏,一均之中間有七聲。因而問之,答云:‘父在西域,稱為知音。代相傳習,調(diào)有七種?！云淦哒{(diào),勘校七聲,冥若合符。一曰‘娑陁力’,華言平聲,即宮聲也。二曰‘雞識’,華言長聲,即商聲也。三曰‘沙識’,華言質(zhì)直聲,即角聲也。四曰‘沙侯加濫’,華言應聲,即變徵聲也。五曰‘沙臘’,華言應和聲,即徵聲也。六曰‘般贍’,華言五聲,即羽聲也。七曰‘俟利’,華言斛牛聲,即變宮聲也?！弊g因習而彈之,始得七聲之正。然其就此七調(diào),又有五旦之名,旦作七調(diào)。以華言譯之,旦者則謂「均」也。其聲亦應黃鍾、太簇、林鍾、南呂、姑洗五均,已外七律,更無調(diào)聲。譯遂因其所捻琵琶,弦柱相飲為均,推演其聲,更立七均。合成十二,以應十二律。文中出現(xiàn)的“娑陁力,雞識,沙識,沙侯加濫,沙臘,般贍,俟利”七調(diào),將在下文中詳細分析。三、印度音樂碑銘的發(fā)現(xiàn)古代印度有關(guān)音樂、戲劇和舞蹈最著名的作品當屬約兩千年前在印度音樂史上另一項重要的文字記錄是于1904年發(fā)現(xiàn)于印度南部名為Kudimiyue563malai(以下簡稱Ku)一處地方的音樂碑銘,四、《論書》中“七聲”的分析伯希和1.論中的“七聲”和ku碑銘此名稱的中古音由于吐火羅語sue563dharik是音或調(diào)名,它應該是與梵語的Sue563dhue563rita和Sue563dhue563ra爟a有關(guān),但是后兩者都沒有出現(xiàn)在《戲劇論》中的“七聲”和Ku碑銘所記錄的“九音”中。事實上正如“Antara”和“Kue563kalī”的例子所證明的一樣,Sue563dhue563ra爟a“平均”這個名字可能是“Sue563dhue563ra爟aGue563ndhue563ra”,即“平均Gue563ndhue563ra音”的縮寫,而“平均Gue563ndhue563ra音”是指具有3音程數(shù)的Gue563ndhue563ra音。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龜茲音樂中的第一個音符sue563dharik就位于Gue563ndhue563ra音后,占據(jù)Madhyama音的第一個音程的位置。2.第1行為雙重式,第4節(jié)為九十卷基于“雞識”的中古音/kiei-s'jue135k/,可以得知對應的吐火羅語詞應該是kes'ik(此詞焉耆語和庫車語形式一致),這個詞一方面在焉耆語中見于殘片A144的正面第1行(后面的詩句節(jié)奏為4×17)和殘片A257正面第6行(后面的詩句節(jié)奏為4×17),另一方面也見于庫車語殘片B400正面第3行(后面的詩句節(jié)奏為4×17)。另外,焉耆語kis'ik(見于殘片A358正面第1行吐火羅語kes'ik3.第三聲音“沙石公”基于它的中古音/sa-s'jue135k/,原本的吐火羅語詞應該來自梵語sadja-一詞,即印度音樂的第一個音。4.第五聲“沙拉”“沙臘”的中古音為/sa-lue561p/5.pa1cama-“第五”通過“般贍”的中古音/pwue561n-z'jam/很容易可以知道它對應的吐火羅語詞是pa1cam,此詞在焉耆語和庫車語中詞形一致,借自梵語pa1cama-“第五”,即音階中第五個音6.不同時期的吐火羅語詞從“俟利”的中古音/gi-li-sue565p/表面上似乎看不出原本的吐火羅語詞是什么,但是同時期的其他詞匯卻可以提供幫助?！百估背霈F(xiàn)于古代官職名“俟利發(fā)”或“頡利發(fā)”中,后兩者來源可能為突厥語名號iltue562bir7.第四聲madyna中間音最后討論“沙侯加濫”(中古音為/sa-γue135u-ka-lue561m/)是因為這個詞的吐火羅語和梵語形式不明確,所提出的解釋只是可能性較大的猜測。從上述討論可知,龜茲七聲中的六聲可以在印度音樂的七聲中找到合適的對應,然后剩余的龜茲第四聲應該也對應印度音樂七聲中剩余的那個音或與其接近的音,非常巧合的是,這個音正是印度七聲中的第四音,即Madhyama“中間”音。在音程(S'ruti)分布上,考慮到龜茲第一聲Sue563dharik緊隨印度Gue563ndhue563ra聲其后,龜茲第二聲Kes'ik也是緊隨印度Nisue563da聲其后,那么,龜茲第四聲也可能是緊隨印度Madhyama聲之后。在印度音樂中,緊隨Madhyama的音名叫“TīvraMadhyama”,意為“強烈有力的Madhyama”。中文的“沙”字可以用來轉(zhuǎn)寫梵語的(-)s'ue5638.龜茲音分布在印度的分布如果《隋書》所記載的龜茲樂“七聲”的內(nèi)容真實可靠的話,那么,這其中有幾處有趣的地方。為了便于解釋和敘述,先將龜茲七聲及其梵語對應詞列表如下(表1):基于印度音的音程(S'ruti)分布,龜茲音的分布如下(圖2):從圖2可知,如果使用音程數(shù)作為單位的話,龜茲七聲所在的音程分別為4,7,10,14,17,20,23,這是一個非常均勻的分布,幾乎是一個公差為3的等差數(shù)列。但是《隋書》中記錄的七聲的順序和印度音樂體系的七聲順序卻很不同,對此有兩種可能性:第一就是吐火羅人或龜茲人只是沿用了印度音樂的術(shù)語,但是卻改變了他們的相對位置;第二種可能就是《隋書》或者敘述者并沒有正確記錄龜茲音的相對位置。五、吐火羅語單作曲目基于上述分析,吐火羅音樂的印度源頭應該不容置疑了,事實上這點并非意外之事,因為絕大部分吐火羅語文本都是翻譯自印度的佛教文本或者是基于印度佛教文本的本土創(chuàng)新。以下試圖對于吐火羅語詩句前所謂的“曲調(diào)音”進行定性分析。在《樂書》第159卷中寫道:“龜茲佛曲,并入婆陁調(diào)也”,此處的“婆陁”即《隋書》中的“娑陁力”,吐火羅語Sue563dharik。這一則信息出現(xiàn)在有關(guān)“胡曲調(diào)”的章節(jié),這一章介紹了龜茲七聲其中的六聲,這六聲同時又被用作調(diào)名,文中又列舉了歸于此調(diào)的佛曲。在編號為PelliotChinois3271敦煌文書中出現(xiàn)了三個有意思的曲調(diào),即“斗百草”“泛龍舟”和“阿曹婆”(中古音構(gòu)擬為/ue162ue561-dzaw-bwue561/)。這三個曲調(diào)名置于歌辭前,前兩者還和歌辭的內(nèi)容緊密相關(guān),此外三首歌辭還有不同的題名,分別是“喜去覓草”、“游江樂”和“鎮(zhèn)隴西”基于上述信息,可以認為吐火羅語詩句前的名稱事實上是基于某個曲調(diào)而創(chuàng)作的伴奏音樂的名稱,而這個曲調(diào)有時還會反映在這些名稱中,例如,吐火羅語的pa1cam曲調(diào),庫車語中的sue563dharik-anandue563rs'曲調(diào),焉耆語中的kes'ik-nandavilue563p和庫車語中的kes'ik-anandue563rs'等。所以焉耆語ka爞和庫車語kene的意思為“曲,曲調(diào)”。六、聲樂作品的音基于上述利用吐火羅語、梵語和古漢語材料所進行的交叉學科研究,龜茲樂中的“七聲”獲得了語文學和語言學的解釋,并與相應的印度音樂中的音進行了比